第三十七章

　　南柯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，這顏色這體型——真的是奧斯頓的精神體！
　　他心中頓時掀起壹陣澎湃的狂浪，下意識屏住了呼吸，手心因為緊張變得濕潤，後槽牙也緊緊咬住。
　　白頭海雕在空中盤旋，鳥唳聲像拉長的警報，壹聲聲揚起了周圍人的警惕。
　　金發男人仰頭看著，神色警覺，食指按在槍身上，不自覺地收緊。
　　……奧斯頓在等壹個機會。南柯的視線描摹出白頭海雕盤旋的線路，不知是不是某種神奇的精神共鳴，他突然剎那間讀懂了白頭海雕遲遲不出動的深意。
　　南柯抿了抿唇，看了眼左右兩側壓著自己的敵人——他們都被白頭海雕神秘的行動吸引了，擡著頭滿臉疑惑，手上的力道也放輕了些。
　　……那我就幫他制造這個機會。
　　南柯突然猛地壹扭身，掙脫了兩人的束縛，他不管不顧地朝著其中壹人撞過去，近身時壹記上勾拳正中對方鼻梁，那人吃痛叫了壹聲，鼻腔裏立即流下壹道殷紅的液體。
　　金發男人被這變故吸引了註意，怒罵壹聲朝南柯走去。
　　就在他低頭轉身的剎那，白頭海雕立即抓住機會，猛地壓身俯沖而下，穿透烈風，劃響壹道如箭離弦般的咻咻聲。
　　尖利的鳥噱直取金發男人裸露出的後頸，狠狠鑿了進去，鑿出壹個血淋淋的肉洞。
　　金發男人的慘叫淒厲無比，扯著嗓子驚飛林中壹片鳥群。疼痛讓他難以再直立，雙膝猛地脫力跪倒在地，伸手顫顫巍巍地摸到了後頸的傷口，驚慌地大口呼吸著，顫抖的頻率宛若擱淺的魚。
　　白頭海雕的突然襲擊讓敵人們瞬間亂作壹團，金發男人的受傷更是讓他們仿佛失去了主心骨。
　　周秉修強忍著肩膀槍口不斷流血的傷痛，拖著動彈不得的右手，猛地撞倒了身旁楞住的敵人，壹腳踢開掉在地上的槍，膝蓋使力壓在敵人小腹上，左手握緊壹拳拳砸去，臉上被血濺到也毫無反應，就這樣壹拳拳把人打到面目全非。
　　周秉昕趁亂撿起周秉修踢開的槍，利落地拉上保險，沖著離自己最近的敵人開了壹槍。她開槍時毫不猶豫，臉上的狠厲讓她看起來和平日裏判若兩人。
　　“昕姐，我來幫妳！”被綁住的隊員喊著，趁亂用藏在口袋裏的小刀劃斷了麻繩。
　　“別楞著，打啊——那個向導要活口！”金發男人額上滾落壹滴滴豆大的冷汗，他痛得雙唇發白，憋著壹口氣喊了出來。
　　周圍的敵人終於反應過來，有人壹槍托反砸在南柯肩上，他被巨大的力量打得猛地跪倒在地，雙手撐在地上試圖起身，卻再次被砸倒。
　　“小北！”
　　周秉昕端著槍，她面前圍著三四個人，都用槍指著她。她氣得雙眼發紅，下嘴唇被咬得發白，卻絲毫沒有辦法。
　　白頭海雕再次俯沖而下，鋒利的腳爪狠狠從按著南柯的敵人頭上劃過，頓時拉下壹層皮肉。
　　猩紅的血順著發絲流淌而下，被腳爪掀拉開的皮下是坑坑窪窪的血肉。
　　南柯只聽見壹聲尖叫，身後壓著他的力量隨即消失了。他轉身，眼前因眩暈晃著點點白光，敵人的血順著頭顱滴在他鼻尖，他壹腳踹去，把人踹翻在地，忍著眩暈站起身，反手橫向抹去鼻尖上的血，卻擦開成了壹道血痕。
　　“艾薩克——”敵人中有個拉美血統模樣的女人，她朝著那個被踹翻的男人大喊，雙眼因為憤怒變得通紅，“去妳媽的！！！”她怒罵壹聲，調轉了指著周秉昕的槍口——轉向了南柯。
　　“陳北！！！”周秉修目睹這壹切，他幾乎是咆哮著喊了出來。
　　南柯循聲看去，對上那個黑洞洞的槍口。
　　壹切都像是被慢放了。
　　他看著拉美女人臉上猙獰的神情，黑得看不到底的槍口，周秉修咆哮的模樣，周秉昕圓睜的雙眼……
　　那壹瞬間好像很快，又好像很慢。南柯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脅，他感到靈魂沈重地下墜，雙腳仿佛被長釘釘死在原地。
　　……不，不對，我還沒見到他們，還沒見到小南，不能死……
　　那壹刻他甚至感覺自己看清了子彈射來的軌跡，與空氣摩擦而激起的火花。
　　壹切都被拉得很慢，壹切都變得很清晰。
　　“砰——”
　　眼前劃過壹道黑白相交的身影，子彈裹挾著拉美女人剎那爆發出的精神力，砰地擊中那道黑影。黑影如同被打碎的鏡子那樣，裂成無數的小塊，隨即飄散在風中。
　　……他沒死？
　　南柯回過神來。
　　他後知後覺出那道黑影正是奧斯頓的精神體——如果女人不是哨兵，或者情緒沒有爆發，那麽方才開的這槍，精神體是沒法替他擋下的。
　　實體武器無法碰到精神體，剛才白頭海雕擋下了子彈上附著的精神力，用身體做了壹個緩沖，這才讓子彈失去沖力，掉落在地。
　　如果奧斯頓的精神體被擊碎了——那麽他現在的情況壹定不妙！
　　拉美女人見沒有成功，還想開第二槍，被周秉昕壹槍射穿頭顱，還沒來得及按下扳機就倒下了。
　　敵人轉眼間只剩下零星幾個，金發男人似乎因失血過多倒在了草地上，不知是死是活。
　　南柯正準備去撿身後被踹翻男人的槍，突然聽到壹陣車子加速時發動機轟鳴的響聲，他扭頭循聲看去，壹道刺眼的車燈在道路盡頭晃過，壹輛無比熟悉的越野車猛地加速駛來，車輪所過之處揚起壹道黃沙。
　　車身上印著藍白相間的熟悉標記——北方基地。
　　“是北方基地的人！”所剩的幾個敵人端著槍大喊。
　　“怎麽辦，‘蝰蛇’暈過去了！”
　　“先撤——把‘蝰蛇’帶走！！！”
　　他們把暈倒的金發男人扛起，喪家之犬般逃上了周秉修的隊員們開來的車，將油門踩到底，火速逃離了，空留壹尾巴的車尾氣。
　　越野車此時正好開到面前，南柯看著車猛地剎住，心跳跟著壹起跳至頂峰。
　　車門開了。
　　壹個人影猛地竄下來，張開雙臂將南柯壓進懷裏。
　　“公主——我們終於找到妳了嗚嗚嗚！！！！”約瑟夫扯著嗓子喊，手臂下意識地收緊。他眼睛下掛著兩彎青黑，自南柯失蹤後他每天晚上都失眠，人也變得沈默，有時可以壹連坐在定位臺前坐幾個小時。
　　“餵，輕點，別把公主勒死了。”秋山似乎有些不滿約瑟夫第壹個抱到人，抱臂站在壹旁，抿直了唇角。
　　“好了，先把公主帶上車。”蓮看似壹副如常的模樣，實際眼睛已經隔著半開的車窗把約瑟夫懷裏的人看了個幾百遍。
　　“嗚嗚嗚公主，沒有妳我每天睡不著吃不飽，我真的好想妳啊嗚嗚嗚——”約瑟夫自顧自撒著嬌，無形的狗尾巴拼命搖晃。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……公主怎麽不說話。
　　意識到不對的約瑟夫終於停下了撒嬌，他低頭去看，南柯把頭埋在他懷裏，埋得很低，什麽也看不見。
　　“……公主？”
　　他伸手去捧南柯的臉，指腹意外感到壹絲濕潤。
　　他意識到了什麽，屏住呼吸，將南柯的臉捧住擡了起來。
　　天光之下，南柯滿臉淚水，鼻尖因為哭泣而發紅，嘴角也下意識撇著。
　　“……我想妳們了。”
　　他輕聲說著，模糊不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