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2章 美人

第02章 美人
　　施恩黑鷹漸漸低飛，也沒有起先飛得那麽平穩了，我抓著鷹背上的羽毛，覺得手裏熱潮潮的，原來這銅鏡神鷹也會出汗，既然會出汗，肯定也會覺得累，這可是馱著兩個人呀。
　　南宮乙說：“糟糕，黑鷹飛不動了。”
　　話音剛落，黑鷹左翼壹沈，無法保持平衡，緊接著兩翼暴縮，眨眼變得只有鴿子那麽大，變成鴿子還不算，又化作壹道青光鉆入南宮乙懷裏的銅鏡中。
　　就好比過橋突然被人抽去了腳底下的橋板，我和南宮乙兩個人壹下子無憑無依，往下疾墜，還好離樹梢不過幾丈，我調動起靈敏感覺，眼明手快，抓住壹截樹枝，樹枝“哢嚓”壹聲折斷。
　　我又抓住了另壹根樹枝，晃晃蕩蕩落到地面，腳壹落地，卻踩在壹個柔軟的物體上，那物體嚎叫壹聲，猛地掀動起來，原來是頭野獸。
　　我立足不穩，栽倒在地，眼裏余光看到那幾點熒火穿過樹葉枝條朝我撲來。
　　數點熒火綠瑩瑩的，顯得陰森詭秘，我無處可避，身下壓著的也不知是什麽野獸，粗毛如針，很是紮人，正在猛烈顛動，要把我從它背上甩下去。
　　我身子壹轉，抓起那頭野獸擋在身前。
　　“嗤嗤”幾聲輕響，那幾點熒火先後射在野獸身上，野獸發出慘烈的嚎叫。
　　我將那野獸丟出壹丈遠，上下壹看，再沒有看到哪裏還有熒火，南宮乙正向這邊奔來，壹邊高聲問我：“殿下，妳沒事吧？”
　　那野獸在地上翻滾掙紮，嘶聲慘叫。
　　我這才看清這是頭野豬，有二三百斤重吧，起先是翻滾，然後是抽搐，豬身赫然出現幾個血窟窿，越爛越大，在南宮乙趕到我身邊時，這野豬就爛得只剩個豬頭了。
　　南宮乙驚道：“是那幾點熒火是嗎，好毒呀！”
　　就這麽說話的片刻功夫，豬頭也沒了，空氣裏浮蕩著血腥和腐爛的氣息。
　　我趕緊離遠點，南宮乙跟過來，問我：“殿下，妳怎麽也回西原了？”
　　這麽壹說，勾起了我的傷心事，黯然說：“南宮，我父親仙逝了。”便將夜間的事壹壹說了。
　　“殿下……”南宮乙斷然說：“自殺的那個絕不是主公！”
　　我睜大眼睛瞪著南宮乙。
　　南宮乙說：“末將奉殿下之命，於五日前回到西原，要求見主公，卻被原岐、泰宜生等人推三阻四，末將又得知原岐已被立為西原國繼承人，大驚，立即去見司徒太顛，太顛先生說主公自從朝歌回來後基本不視政事，由原岐獨掌大權，主公自己則避居方竹林，深居簡出，太顛先生也只見過主公壹次面，說與往日談笑風生大不相同，基本上不說話。末將找到幾個西原重臣，請他們出面，直到前天才被允許覲見主公，末將把殿下在京之事向主公稟報，主公卻默不作聲……”
　　我嘆氣說：“父親肯定是被原岐他們下了藥控制住了。”
　　南宮乙搖頭說：“不，那個不是主公。”
　　我見南宮乙說得這麽堅決，似乎掌握某種內情，便問：“那又是誰？”
　　南宮乙皺眉說：“末將在方竹林覲見主公時，就有壹種強烈的感覺，覺得這不是主公，是另外壹個人。本來我應該立即返回朝歌向殿下復命的，但我出了鳳邑城後，發現有原岐派來跟蹤我的武士，我設計甩開跟蹤者，悄悄潛回城中，秘密追查，卻發現原先護送主公回國的三百軍士竟全部消失了，我問太顛先生，太顛先生說原岐他們得知主公要回來，立即出發去迎接，太顛先生本來要去，但原岐命他在城中布置歡迎大典，所以去迎接的都是原岐、司空太濟他們這壹黨，接回來的只有主公壹人，並沒有護送的軍士……”
　　說到這裏，南宮乙看了我壹眼。
　　我沈吟說：“難道原岐在城外就已把父親殺害了，用另外壹個人假扮成父親？”
　　南宮乙點頭說：“極有可能，原岐現在明目張膽收羅奇人異士，說不定就有會變化幻形的道門術士。”
　　我自言自語說：“父親號稱神算，蔔筮之術天下無雙，怎麽會料不到面臨危險呢？我實在不相信父親會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去！”
　　南宮乙點頭說：“是呀，末將也是這麽想的。”
　　我問：“那原岐為什麽要設這麽個局，讓父親在我面前自殺，原岐想要殺我，何必費這番周折？”
　　南宮乙說：“殿下，原岐雖然掌權，但西原國還有很多人不服，都說殿下仁義寬厚，是西原未來之主，朝中有很多元老重臣都是擁護殿下的，原岐立足未穩，不敢大肆殺戳那些反對他的人，而且假冒主公之事遲早會讓別人起疑，所以他們誘妳回西原，借妳之手，讓主公從此消失，還可以名正言順地除掉妳，從此西原就真的是原岐的天下了。”
　　我心頭發冷，手心裏都是汗，喃喃說：“果然狠毒，壹箭雙雕，不，三雕、四雕都不止，好狠毒呀。”低頭思索，猛然擡頭說：“我要再回方竹林壹趟。”
　　南宮乙問：“殿下是要回去查看那具屍體是嗎？”
　　我點點頭。
　　南宮乙勸阻說：“城裏太危險，殿下既然已成功脫身，就是對原岐最大的打擊，查找老主公之事可以從長計議。”
　　“不行！”我斬釘截鐵地說：“不查清父親的死因我會睡不安寢的，而且原岐他們現在肯定在四處搜索，方竹林反而防守疏松。”
　　南宮乙說：“那好，末將隨殿下壹起去。”
　　我眉鋒微皺，問：“妳那只黑鷹怎麽回事，突然就不管用了？我記得上次黑鷹與巨蟒爭鬥，黑鷹兩翼張開有幾十丈寬呀，怎麽這回馱兩個人都不行了？”
　　南宮乙嘆氣說：“黑鷹中毒了，就是上次赴朝歌途中，黑鷹與鋼鱗巨蟒惡鬥，雖然啄傷巨蟒，但黑鷹也受了巨蟒的毒氣，雖然不嚴重，但壹直也沒好，殿下妳看……”
　　南宮乙從懷裏掏出那面青銅鏡，映著微光壹看，鏡面上布滿了斑斕的銅銹，已經照不出影像。
　　我說：“那我還是壹個人去，黑鷹馱我壹個人應該還行。”
　　南宮乙捧起銅鏡，虔誠默禱，銅鏡青光迸發，黑鷹振翅再現。
　　南宮乙將銅鏡塞到我懷裏，說：“殿下千萬小心，情勢不對，立即回頭，我在北門外等妳。要呼喚神鷹出來，只需用手觸摸鏡鈕，說聲”神鷹救我“，神鷹就會出來的。”
　　我點點頭，坐上鷹背，沖南宮乙壹揮手，黑鷹展開大翅，沖出樹林上空，向鳳邑城飛去。
　　此時正值寅末時分，月亮西墜，星星無光，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光。
　　黑鷹這回不用躲避那劇毒熒火，可以直飛鳳邑城，不到壹盞茶時間就飛到了鳳邑城上空，借著黑暗，悄無聲息地向方竹林滑翔而去。
　　我找好位置，就在竹樓上降落，將黑鷹收回銅鏡，四下壹看，果然沒有任何動靜，原來在半空中與兩條巨蟒惡鬥的黑龍也不知去向，生死不明，空中那繁星壹般的熒火也沒有了，只有方竹林外有隱約的人活動的聲響。
　　我悄悄回到原先那間房子，竹門大開，油燈還亮在那裏，那具屍首竟還橫在地上，原岐他們急著追殺我，這裏丟下不管了。
　　我走過去，將那具屍體扳過來，沒錯，臉部相貌與父親壹般無二。
　　父親的左手有壹根枝指，看上去象是有六根手指頭似的。
　　我拉起死者的左手壹看，我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，死者的左手根本就沒有枝指，果然是假冒的！
　　就在這時，令人驚異的事發生了，這死者突然睜開眼，兩手十指收攏，飛快地在我左右太陽穴壹啄，仿佛有電光刺入，我頓覺天施地轉，掙紮著連退數步，急怒道：“妳是什麽妖人？”
　　那死者哈哈笑著，從地上站了起來，卻已不是我父親的容貌，赫然是上大夫泰宜生。
　　我靠在墻壁上，腦殼象是要裂開來，劇痛無比，我強自忍受，喝問：“奸賊泰宜生，我父親是被妳害死的嗎？”
　　泰宜生眼裏有贊賞之色，似乎對我還能站住說話頗為驚異，他笑道：“現在可以讓妳知道了，西原伯早已歸天……”
　　我發出震耳的怒吼，眼裏紅光迸射，向泰宜生猛撲過去。
　　泰宜生駭然失色，左手壹揚，手掌急速伸長，變成壹柄三尖兩刃刀，正刺中我胸口。
　　我有龍甲護身，三尖兩刃刀傷不了我，我胼掌猛劈在刀刃上，刀刃折斷，有鮮血流出，三尖兩刃刀迅速收縮，又變回泰宜生的手掌，軟軟下垂，從手腕處折斷。
　　我正要再給泰宜生致命壹擊，卻聽身後墻壁“轟”的壹聲響，壹只巨大的白骨爪抓了過來，將我後腰緊緊拿住。
　　還沒等我做出反應，彩光壹閃，壹團霧氣將我籠罩，我奮力掙紮，但不知為什麽，我的力氣迅速消失，白骨爪已撤去，但那團彩色霧氣卻把我緊緊裹住，讓我動彈不了。
　　門外傳來原岐的大笑：“上大夫果然料事如神，哈哈，原澈真的自投羅網了。”
　　從門外走進來兩個人，壹個是原岐，另壹個就是那黑袍怪人，鼻子短，嘴皮長，兩只眼睛尤其怪異，壹下子是紅色的，壹下子又是綠色的，五種顏色輪番變化，手裏還托著壹個黑缽。
　　從墻壁大窟窿裏“突”地跳出壹個人，綠衣暴眼，就是那個怒蛙子。
　　泰宜生自己接好了腕骨，右手握著左腕，迎上去說：“還是五毒尊者壹擊成功，不然的話，還真擒不住他，真是奇怪，我的”滴髓手“連三品修真都擋不住，他竟然若無其事！”
　　五毒尊者陰森森說：“他有龍魂附身，很厲害的。”
　　原岐笑道：“他再厲害也逃不脫尊者的”五彩幛“呀。”
　　我不知道“五彩幛”是什麽玩藝，是裹在我身上的這團霧氣？這霧氣實在厲害，不斷吸取我的精力，我漸漸覺得頭暈眼花，嘴巴不敢張開，站都快站不住了。
　　泰宜生問：“就地處決吧？”
　　原岐看了看我，說：“本來想好好戲耍他壹下，不過他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沒勁，那就殺了吧，明天壹早懸屍南城門，讓西原人都看看。”
　　竹梯踩得“格吱吱”響，有人上來了。
　　原岐眉頭壹皺，喝問：“是誰？”
　　“是我。”是芮姬的聲音。
　　芮姬跌跌撞撞沖到房裏來，壹眼看到我裹在壹團彩色霧氣裏，尖叫就要撲到我跟前來。
　　原岐壹把拉住，說：“別碰，有劇毒的。”
　　芮姬帶著哭腔說：“原岐，妳快放了他吧，我求妳了。”
　　原岐冷笑說：“放了他？他可是弒父的兇手，罪大惡極。”
　　“我不信！”芮姬叫道：“我不信原澈會做出這種事。”
　　我在“五彩幛”中苦苦掙紮，心裏有點感動，芮姬還是對我很好的，現在連太顛先生都不相信我了呀。
　　原岐怒道：“原澈弒父是西原元老重臣們親眼所見，太顛先生都氣病了，罵他是魔鬼附身，失去人性了。”
　　芮姬使勁搖頭，說：“我不信，我就是不信，原澈絕不會做這種事，他最善良了，定是有人陷害他。”
　　原岐臉色壹寒，冷笑說：“什麽，他善良？嘿嘿，妳只相信他不相信我是嗎？”
　　五毒尊者對原岐微壹躬身，冷冷說：“原岐殿下，本尊先告辭了，本尊還得先收服缽裏的黑龍呢。”也不等原岐答話，托著黑缽轉身走了。
　　啊！原來黑龍被這黑老怪收到黑缽裏了。
　　怒蛙子鼓著眼珠子看了看，也告辭了，只有泰宜生紋絲不動。
　　芮姬低聲說：“原岐，我求妳放了他好不好？”
　　原岐英俊的臉龐扭曲著，冷笑說：“要放了他也行，妳先讓我達成壹個願望。”
　　“什麽願望？”芮姬問。
　　原岐說：“前年原澈娶妳時，我就暗暗發誓，有壹天要當著原澈的面把妳摟在懷裏，和妳交歡，這就是我的願望。”說罷，狂笑起來。
　　芮姬俏臉煞白。
　　【未完待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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